苏顾远和公冶青天步出明堂大门，很快来到祠堂外。
这里是苏顾远跟苏家族老对峙的地方，此时早已变成修罗地狱。他们跟苏浮生一样，因果线被苏顾远从轮回池强行扯断，牵在了自己身上，导致人人出现了异化。
祠堂门前的广阔空地，鲜血横流，三十多个人满地打滚，痛苦的哀嚎声响彻云霄，空气里充满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。
门阀苏家的异化大半发生在心脏处，他们也是如此，有几个人因为心脏异化太强，居然直接撑破了胸膛，把鲜血一股股泵出了体外；而有的人更是已经强行合炁，全身散发着稀薄的修士气息。
苏顾远看着这幅场景，饶是他心如铁石，也不禁有些动容。
公冶青天却仿佛司空见惯，缓缓走到一个异化最严重的的人身前，这个人正是当时领头的族老苏承骏，他因为年老体衰，异化尤为严重，虽然外表没有伤痕，也没有流血，胸膛却在剧烈起伏，全身皮肤下血管根根凸起。就好像枯瘦的皮囊下包裹着另外一种生物，这种生物以他的心脏为身躯，以他全身血管为触须，正在积蓄力量，准备破身而出。
“可怜人。”公冶青天从地上扶起苏承骏，脸上浮现出浓重的悲悯，说道：“按照他本来的命运，会在八十三岁的时候无疾而终。而现在，他还能活半刻钟。”
苏顾远知道公冶青天的意思，他是在潜移默化的指责自己，让自己以为这些人之所以如此凄惨，全是因为自己掠夺了苏家因果，扯断了他们跟轮回池的联系。
如果换做其他人，可能真就信了。然而公冶青天不知道，这些人并不是苏顾远第一次牵因果。在无水镇，他就曾一次牵了几百人的救生因果。那些人为什么好好的，没有任何异变？
原因很简单，无水镇的天上没有轮回池，他们虽然活得凄惨，可命运都是自己的。而四明城的人没有自己的命运，所有经历都是轮回池赋予的因果。所以，根源责任在轮回池、在公冶青天，而不在苏顾远。
想清楚了道理，苏顾远当场就想反驳，可公冶青天挥挥手打断了他，说道：“别着急，继续走，继续看。”
然后他随手一招，一条粗大的命运线从轮回池急速飞来落在他手里，“这条命叫做黄胜，是苦役道的主持，合炁八品。你有大机缘，就送给你了。”
说着，他就像对接两根断裂的藤蔓，把粗大的线直接捅在了苏承骏额头上。
苏承骏苍老枯瘦的身体突然真炁大作，身体里异化的心脏和血管也瞬间平息。一股浓郁的合炁高阶气息凭空散发。苏顾远不用仔细感受，就已经知道，这是货真价实的合炁八品。
公冶青天，居然能让一个凡人瞬间连破八品。
随着命运全数没入身体，苏承骏的意识也清醒了，翻身跪倒在地，战战兢兢说道：“青天，黄胜有罪。”
“以前的黄胜有罪，现在的苏承骏无罪。你以后就是罪人道主持苏承骏。”公冶青天挥了挥手，又招招手，从轮回池招出来三十几条命运线，一根根接在异化的苏家族人身上。
一时间祠堂上空的真炁都像开锅的水，开始剧烈翻滚沸腾。三十多条命运线，每条命，都代表着无数因果，这些因果加起来，形成了一张巨大的网，笼罩了整个祠堂。声势虽然远不如苏顾远引出的因果茧，但也已相当惊人。
跟苏承骏一样，那三十多个人很快就醒了。只不过他们没有苏承骏那样的大机缘，最强的一个也只不过是合炁三品，其他一些都仅仅刚刚合炁。
“六道生荆棘，中丁执苦役。四明六道需要护道，你们以后就是护道卒。”公冶青天挥了挥衣袖，挥出一片真炁。
那三十多个人的五官逐渐消融，变成了无鼻无目的护道卒。
“谨遵青天法旨。”他们已经全然忘记了之前的身份，彻底接受了护道卒的记忆和命运。
做完这一切，公冶青天抬头眺望四明城，说道：“我们往城里去吧，那里人多，很多人都陷入了迷茫。”
苏顾远想了想，点了点头。面前的这位只不过是公冶青天的投影，自己要破局，得先找到公冶青天的本体，目前毫无线索，跟着他是唯一的办法。
公冶青天边走边说：“大道三千，旁门八百。修士修道，营营役役，也只不过是求个身与道合，与天同寿，自古以来莫不如是。
八千年前真武大帝横空出世，独创真武大道，这条道跟其他道法不一样，修的不是合道，而是开道，他要法天象地，自成一界。
开道，自然比合道更加艰难万倍。寻常修士入道，短则几十年，长则数百年。而真武大帝入道，用了整整三千年。入道期间，他以身化万，走万条道路，结万种因果。这些因果，就是四明城最初的命运种子。”
这还是苏顾远第一次听到四明城的历史，原来这座大城，从一开始就不是自然聚落，而是真武大道入道时的道法所化。真是越了解就越惊讶，真武大帝在入道时期就能幻化出一座城，硬生生身化一万种命运，那他成仙以后会有多强悍？
公冶青天继续娓娓道来：“三千年前，真武大帝得道飞升，却放不下开道时的四明城，于是留下真身护佑凡间。又经过三千年，真身又炼化百万命运，最终成了现在的四明城。
真武大帝真身道法玄妙，能梦见所有命运，你想成为什么人，祂就能让你成为什么人。如果你想称帝，四明城就能给你一条九五至尊的命，如果你想天下无敌，四明城就能给你一条极境武夫的经历。”
说道这里，公冶青天忽然停下脚步，回头目光灼灼地看向苏顾远，问道：“那么，苏顾远，你有没有想过，要成为什么人？”
苏顾远还真想过，他想成为衍虚界最强，站在世界顶点，如果有可能，还想去老火说的其他界域看一眼。但这些路，他都想靠自己一步步走过去，而不是让真武大帝施展神通把他扔出去。
自己走出来的道，才是自己的道。被强行灌注的那不叫道，不叫命运，叫傀儡。
沉吟片刻，苏顾远回答公冶青天：“我想让你闭嘴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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