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章 画虎（五）
邱大郎宅邸前院，十几名长安县不良人与邱宅上下几十口子人站的满满当当，却异常安静，安静到能听见细雨落在火把之上的“滋滋”声。
“怎地如此凶险！区区一介商户被杀，却内含异域外族之数，天下大乱之相！”
陈人九紧皱眉心，口中轻念。
声音不大，却让满院中人听的真真切切。
话音刚落，只见人群中一名小厮腿软，哆哆嗦嗦跪俯在水洼里。
立于陈人九身后的小景见状，疾步上前，一把揪住这个小厮，生生把他拖到陈人九脚下，抛在地上，大喝一声：
“快说！你知道些什么？！”
“大人！饶命啊!大人！我只是赶车的马夫！都是老爷干的！不管我的事！我只是赶车......”
这小厮歇斯底里喊着，没等喊完，嚎啕大哭起来。
“你是何人？你说的何事？细细说来。”
陈人九把脸贴在小厮面前，轻声问，
“小人是给邱掌柜家赶车的马夫，名叫刘小六，邱掌柜跟那些异族人之间的事情，我什么也不知道啊！大人！我只是赶车！”
“赶车去哪里？邱大郎做了什么？说清楚！”
“前日，老爷私下带着小人赶车去了趟城外，将几名.......几名.......异族人偷偷藏入马车暗箱带到城里来了......”
刘小六说着，小心翼翼偷瞄陈人九。
只见陈人九直起身板，用舌头抿着下嘴唇冷哼一声。
哼！胆儿真肥啊！私自带没有通关碟文的异族人入长安，又不报官入册，杀头的罪！
“死罪啊！刘小六！你还知道些什么？不要再有什么遮掩了！就轻避重可救不了你性命！”
陈人九紧盯着刘小六两眼接着说：
“能看出是什么异族嘛？你既然是跟做西域生意的邱大郎赶车，异族人也见了不少吧！有几人？身着打扮如何？带了何物？与今夜之事有什么关联？”
刘小六听陈人九说完，整个身体瘫软下来，涕泗流涟，大喊到：
“冤枉啊！大人！冤枉！不干我事啊！我只是赶车的！”
陈人九刚要接着逼问，便听人群中传来凄厉女声大骂：
“好你个小六子，老爷死了便什么屎盆子都敢往人头上扣！你个白眼狼，竟胡说些什么！”
顺着声音瞧去，正是站在前排的邱大郎夫人，只见她满脸忿忿接着说：
“大人！我家邱大郎可是一介良商，这点长安县县令老爷最为清楚，万不可听信这小人胡言，怕就是这厮害了我家老爷，然后又编造些什么异族之事嫁祸我们邱家！大人！你要明察啊！冤枉啊！”
说罢，满园邱宅之人随着邱家夫人跪倒在地，对着陈人九放声哀哭，大叫冤枉！
一时间，哭声此起彼伏，此消彼长，人声鼎沸，震耳欲聋，声如洪钟，铿锵有力......
陈人九一巴掌拍在脑门子上，耷拉着头，无奈叹口气，这场面实在太不吉利了！
水挺深啊，居然还要把水搅浑。
“刘小六若是胡诌的话，那我卦象里异族之数便也是胡说的？刚才你不还叫我神仙？”
陈人九冷冷说道，邱家夫人一时语塞，呆呆看向他，陈人九起身下令：
“邱家夫人知道内情，押回县衙，下狱待审！邱家管家以及随从邱大郎去过外域走货的家奴一并下狱！其余人等在邱宅找一间屋暂押，不得出入！刘小六你随我来！”
“喏！”
十几名不良人得令抽出横刀，将邱家夫人及管家等人扣住，各自行动。
陈人九转身走进前堂，身后刘小六依旧瘫在哪里动弹不得，便被小景又似拎小鸡般拖入室内。
入了前堂，小景转身将门合上，挡住了院中吵杂之声。
“我只给你一次机会，把事情说清楚，当个污点证人，我保你性命，不然你就等着衙门处置吧。”
陈人九蹲在地上，对着刘小六一字字说。
“五点......五点什么......”
刘小六仿似有些恍惚，哆嗦着答着，被陈人九伸手打断接着问：
“那不重要，我问你，可看清是什么异族？有几人？身着打扮如何？带了何物？与今夜之事有什么关联？”
“一共五人！但看不出是什么族人，语言更是未曾听过那种，全都身着兜头的长袍，上下裹得严严实实的，看不清相貌衣着，除了领头那人，其余四人都背着一个封口的陶罐。”
“怎样的陶罐？”
“黑色的，不带什么花纹，看着挺瓷实。”
“邱大郎为什么会帮他们潜入长安？”
“从那见面场景看来，好像是早就相识。”
“没有什么猛兽之类的？就像能在今夜袭杀邱大郎那种?”
“老爷倒是一直有自己念叨什么老虎，不过好像是你说的那副画！”
“那幅画.......”
“那幅画就是这帮异族人卖给老爷的，换了老爷一大块金饼！”
“什么画？能换一块金饼？”
“......我怕说出来，大人会以为我胡言蒙骗大人......”
“但说无妨！”
“那幅画......那副画里的老虎.....是活的！”
“活的？！”
“是，那帮异族人展示过，那老虎可以从画中走下来！”
陈人九听罢仿佛受到雷击一般，一下子眩晕起来！
异族......虎画......画中老虎袭人......幻术？
《平澜妖事录》中异族幻术？
陈人九脑中不断闪现着画面碎片，这些画面逐渐清晰，便成了一长串文字从心海中喷薄而出。
“长安西数千里，有族巴欧，饶产巴欧师，擅巫幻术。巴欧有术工画虎，其虎画或腾或扑，或吼或奔，或挈幼或独行，形态各异，皆为妖物。”
“画中虎妖性羞涩，喜孤僻，可独赏，万不可置于纷杂，恐伤性命，名曰画虎。”
长安城往西几千公里处，有个异族叫巴欧族，巴欧术士擅长巫幻术。
巴欧族有个专门画虎的巫幻术，画的虎有的在翻腾；有的在扑跃；有的在吼叫；有的在狂奔；有的带着幼仔；有的独自行走......形态各不相同，但都是巫幻妖物。
画中的虎妖，性格比较羞涩，喜欢僻静孤独，只可以安安静静独自欣赏，如果放在聚众吵闹的场合赏虎，便会丢掉性命。这个妖物的名字是......
画虎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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